凝滯的階級

階級|

睜開社會學之眼以後所能看見最刺人的議題。

Y的圖文說,他在樓裡抱怨空調不夠強、空氣凝滯,望向窗外看見對街的傾斜樓頂有人正頂著烈日以生命奮力勞動。

今天早上騎著公共自行車到達社科院,行經正在興建的宇宙學大樓,腦海突然流過這篇圖文,想起前幾日的藝文部穿搭專欄被砲轟直至刪文。看看自己今天身上穿的長版襯衫,這件襯衫對我、對很多人來說並不便宜,臉書上看見很多人展示自己的穿搭和價格,其實有些物件真的也不便宜,至少我會這樣想,雖然我其實還是有能力購買。

更隱微也更影響深刻的,恐怕還是讓我們得以擁有理論基礎、充足語彙,讓我們得以身處在這個場域裡批判他人的,我們具備的文化資本,與臺灣大學的象徵資本。

我們有一些差異,但都在一個特定階級之上。
要論壓迫,我們安穩的生活其實也壓迫著一些人,即使我們關心階級議題。我們也被壓迫,即使我們對這個被資本主義纏繞的世界抱持敵對意識。

像是下一秒我想到的是我早上九點以後睡眼惺忪走出房間到浴廁梳洗,看見打掃的阿姨已經堆疊好多垃圾在一樓中庭,汗流不止,戴著橡膠手套的手仍緊捏更多的垃圾袋,匆忙地上下樓梯。

前次回家,原本的打掃阿姨還親切問候,放了幾天假回來卻發現浴室廁所變得髒亂,不見阿姨的身影,原來阿姨突然離職,派遣公司還沒找到穩定的代職人。我心想,要照顧那麼多讀到台大還丟不好垃圾的巨嬰,要找到做這個工作的人當然很難吧。

過了幾天來了一個阿伯。頭髮已經花白、有點駝背,看他穿梭整棟宿舍打掃清理,不知為何更有一種哀傷的感覺。頭髮已經白了,腰和肩膀應該早就開始有痠或痛的隱疾,中年以前日復一日勞動累積的疲倦應該已經開始釋放反撲,怎麼能做這樣的工作呢。過了幾天,出門時看見宿舍門口的沙發坐著一男一女、談吐感覺像是管理階層的人,氣急敗壞拿著手機對話,通話結束後說,「他又說他看不見了。之前還跟我說一定會做下去的!」

他都看不見了,你們到底還希望他怎麼樣。

走出宿舍大門的時候好想哭。
我們的日常能夠維持運作,是因為有人要拖著頭髮已經花白、身體各處開始痠疼的身體出來工作,而且在他可能某些慢性病發作的時候,還會被刁難,他當然不會得到該有的工作福利,我甚至不敢想他試著適應這份工作的那幾天能不能拿到薪水。這些派遣公司的嘴臉我在政大種子社的時候看得很清楚。

然後想起大佛普拉斯。看完之後我說不出一句話。因為我被最後大佛裡發出的聲音嚇到,也覺得面對這些底層的、無產的故事,或說Real,沒有透過fantasy看見的真實,說什麼都是多餘,同情的眼淚好像也顯得多餘。

那我和他們到底有什麼差別?我是說,我和所謂的中產階級。

我還看得見他人的苦痛,試圖在自己可以的地方更體貼一點。
雖然這個看見讓我和我的社會系友人們更加痛苦。
雖然我們都還是過著那麼中產的生活。

階級。
睜開社會學之眼以後所能看見最刺人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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